【嘎龙\海欲】重峦知青不知情(一)

下乡插队退役兵纳木海x下乡插队大学生工欲善

工欲善双性预警


(一)未知的旅途

1.

颠簸的大巴车在陡峭的山路上匍匐前进,焦油燃烧的刺鼻气味从车子尾部直冲车内乘客的鼻间,好多个青年乘客皱着眉,掏出手帕捂住半张脸,上半张脸分明写着嫌恶。

纳木海有些木讷地看着这些青年,后知后觉地用手肘怼了怼身边的兄弟巴图,小声用家乡话问了句:“我们是不是也应该找点东西捂脸?”

“兄弟,咱在部队又不是没闻过更恶心的……”

巴图也是个内蒙小伙,人如其名,比纳木海还要壮实点,是他们村里数一数二的大个头。两年前纳木海和他一起去军队当兵,现在时间到了,正赶上政府号召的下乡插队,两人二话不说就服从指挥,坐上了开往大山深处的车。同行的大都是城市里的大学生,被做了很久思想准备才不情不愿地答应到条件差的乡下。不像他俩,还没想好考学的事情,就打算先来体验农耕生活,准备接受“再教育”。自然心里对这段旅程不那么反感。

在这插队,没个三五年肯定很难走,不过听说会有年假,偶尔还能回家看看。纳木海也不知道这个决定对不对。他回忆了一下家里可爱的羊群,大嫂做的奶茶,还有大哥家两个嗷嗷待哺的新生儿,隐约觉得自己还是少占着一双筷子比较好。

他远望着车窗外尘土飞扬的黄土地,一言不发。

等天都黑了,一车人才终于脚踩上地。村民们敲锣打鼓地夹道欢迎他们,喊着“热烈欢迎知识青年来我县插队落户”,几个及膝的小孩子不懂事,就睁着圆眼睛好奇地观察他们。村里的赵书记也站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塑料大棚外迎接。他个子瘦小,但说话很耐听,一边说着感谢的话安抚这群城里的青年,一边跟他们介绍这块地方多有发展潜力。一行人装作兴致勃勃的样子跟他走进棚子,发现里面摆了个大圆桌,摆好了碗筷和热饭菜,还有两个青年也站在桌子里和他们打招呼。众人一看他们高挑的个子和整洁的白衬衫,立刻了然对方也是下乡的知识分子。

“来,坐,坐。”赵书记颇为热情地邀请他们入座,纳木海正好在他旁边听了一路,便被他带到圆桌最里面,和那两个先到的青年之一挨着坐,右手边是自己的兄弟巴图。

纳木海人不算太外向,何况自己汉语说得也不太流利,没敢跟那白衣青年搭话,一部分是怕人家和其他城里人一样,心高气傲的,难相处,一部分是怕自己不如人家,别聊着聊着暴露文化水平。

等到所有人都入座了,赵书记拉来了另外两个村里干部一起坐下,催促大家赶快吃热饭。众人都饿了,也就没再推脱,边吃边听赵书记发言。

纳木海也饿得不行,他跟巴图不像城里的学生一样还备了小吃到车上,俩人一路都是闻着甜甜的糕饼味挨着饿的。他一心不能二用,专心地吃着馍馍,耳朵不知怎地就听不进赵书记的声音了。

直到身边的青年放下筷子,张口开始介绍自己,他才反应过来这是要自我介绍了,于是匆匆吞下喉咙里一块面团,老实地放下筷子,和其他人一样看向身边的青年。

“大家好,我叫工欲善。就是工欲善其事这句话的前三个字。大家叫我善子就好。”

那青年说完,伸出葱白的手指捋了捋眼前微卷的长发,嘴角微微上扬,客客气气地礼貌性微笑。

在座的学生听了,有几个直赞他名字新奇有趣的。但纳木海其实都没听懂,什么“歧视”,什么“扇子”,都是他不怎么了解的词语。想要问问人家到底叫什么,却又不好意思开口。

赵书记又笑着说:“这个善子啊,是杭州来的学生,我们这儿唯一一个南方人。所以他离咱们这儿稍微近点,昨天就到了。”

那工欲善顺着眼点了点头,“对。”

桌上一个圆圆脸的姑娘这时候就好奇了,眨着眼睛问:“工同学,你是哪个学校的?”

“我刚读完美院的大一。”

“那你会画画咯?”

“嗯,会一点国画。”他还是很谦虚的样子,殊不知纳木海心里正崇拜他呢。

那姑娘旁边的男生追问:“那你们杭州人平时有啥爱好?”

“平时……大家也就……听听戏吧。”工欲善也不是开朗的人,面对这么多人的连环问有些招架不住,支支吾吾地补充说:“像越剧,黄梅戏这种。”

对面坐的两三个男女同志明显是认识的,面对唯一一个南方人难免来了兴致,便一唱一和地鼓弄起工欲善来:“善子你会唱不?来一个?”

“肯定得会啊,来一个呗——”

“不不,”工欲善连忙摆手,脸上羞涩地笑,“各位,我实在不会唱戏……没那天赋……”

“别谦虚呀善子!”

“不,没谦虚,我是真——”工欲善知道大家没坏心思,就是想热闹点罢了,奈何他从小只知道学画,从不和戏曲打交道,这时候一句唱词都想不起来。万分窘迫间,他偏头瞥到了身侧内蒙青年的热切目光,不管三七二十一,就向他递了个求助的眼神。

纳木海还是有点眼力见的,也乐于助人。当即就拉着身边等着看热闹的巴图“蹭”一下站起来,一脸憨笑地跟大家打哈哈:“那什么,听说要表演节目,我兄弟巴图特激动。我们俩是蒙古族的,能歌善舞。来,巴图,你不是想唱歌儿的吗?”

众人一听,没了杭州的小曲儿,换少数民族的歌舞也不错,就没再计较工欲善,好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纳木海和巴图。

“嗐,巴图,害羞啥,”纳木海在他背后使劲一拍,偏过头跟他挤眉弄眼了好一会,让巴图唱歌,代价是纳木海帮他洗一个月袜子。

“那行,我给大家唱首我们那儿的迎亲歌!”

“好!——”

“来!”

这边见巴图开始眉飞色舞地唱了,在座的也都笑盈盈地看他表演,纳木海才敢悄悄坐下。屁股刚沾上座位,纳木海就感觉到左手边的人微不可察地朝他靠了靠,在嘹亮的歌声中轻轻说了句:“谢谢你。”

纳木海本想回头,却被鼻间对方身上一鼓淡淡的香味迷了神,有点像皂角香。这几年当兵,在部队里摸爬滚打,他早闻惯了军队里男人的汗臭味儿,不曾想到男人身上也可以是香的,又香得一点都不刻意。这一下让他想起了部队里“姑娘才是香的”的笑话,突然就煞红了脸,也不敢偏头看工欲善,呆呆地点头说:“哎,没事儿!”

可能,南方人都是喝蜜水长大才那么香的吧。纳木海心想,往嘴里灌了一口凉茶。

过了一会,一轮自我介绍都结束了,大家也都吃的差不多,赵书记便跟大家说住处的事儿。

上级给了每个知青200元安家费,大队管理,其中主要是建房费80元。他们一群人才刚来,又是深秋,得等来年开春才能上面派人来建房子,于是安排男女同志分开来,住党校,就是培训农村干部的地方。很多房子里有大通炕,一个炕上安排是睡十个人。

赵书记掏出一张知青名单来,男同志15名,女同志20名,一共四个房子,也就是说有5位男同志运气好,大通铺可以睡的宽敞点。因为书记是站着念名单,靠他比较近的几个人都伸头想提前瞄几眼。

“因为考虑到体型问题,我们把几位个比较大个儿的男同志安排在5人间。”

纳木海有些放心了,这个理由确实有道理,没有人反对。只听赵书记念起了名:“……纳木海,巴图……哦,还有工欲善,你昨晚已经把铺子放好了,就是跟他们一个房。”

“诶好。”工欲善平静地答应了一声,但纳木海心里可不平静了。他都不敢想象工欲善每天在他旁边躺着还散发香味的场景,独自在小板凳上耳朵烧红了起来。

等住宿分好,一个吴嫂过来喊人去帮忙铺床,工欲善明显昨天就和吴嫂认识了,主动站起来要去。纳木海正犹豫要不要跟上去,就听巴图在他耳边说了一句:“这儿东西都全的吧?我可没把部队里我老婆来啊。”

纳木海一笑,说:“肯定齐的。”说罢,便起身喊住吴嫂说自己也去帮忙。

他和工欲善跟在吴嫂后面,并排走出棚子,才发现原来工欲善即使微弯着背也和他差不多高,但是人很瘦,白衬衫在黑夜里衬托得愣是像一片脆薄纸,生怕一下子就被弄折了,弄碎了。

吴嫂带他们走的是小路,没什么村民看他们了。秋夜的凉风里偶尔传来几声狗吠,反而更加宁静。

工欲善看了眼纳木海线条坚毅的侧脸,轻轻开口:“吃饭的时候,谢谢你帮我解围啊。”

纳木海偏头看了他一眼,发现对方眼睛又大又亮,在月亮下泛着光。都说南方姑娘长得水灵,眼睛像是会说话,可纳木海从不知道原来南方的男人眼睛也能长成这样。

“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?”工欲善见他盯着自己,有些不自在。

“啊,”纳木海小小地惊呼一声,赶忙否认:“没,没。抱歉啊,我这人就喜欢这样发呆……毛病……”

“哦……”工欲善其实也不生气,他对这个蒙古族青年还是很有好感的,看他这么傻乎乎地为自己辩解,忍不住勾起唇角。

“嗐,你不用放在心上,”纳木海试图转移话题,“反正巴图也特爱表现自己,他唱得多开心啊。”

“嗯,那倒是。”工欲善笑了笑。

接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,垂着头小心翼翼地问:“我听见……巴图说部队里的老婆,你们部队里……还分配老婆的吗?”

“分配老婆?”纳木海一愣,显然是被这说法逗笑了,但又不好意思笑出声怕让对方难堪,就憋着笑解释:“在我们部队里边儿,就叫每个人的被子老婆。你不知道,部队里无聊,也就只能平时开开玩笑解闷……”

“哦,哦,原来如此。”

工欲善先笑了出来,露出几颗雪白的牙齿,从纳木海的角度看,还有一颗小小的梨涡挂在唇边,不知怎地,纳木海也跟着傻笑了几声,引得前面一直沉默的吴嫂回头看了他们几眼。

纳木海觉得整个人都精神了很多,好像和工欲善待在一块儿,什么烦恼都可以暂时抛开。就像他磨枪打靶一样,他很喜欢那种专注投入的感觉。

“诶对了,我……我没什么文化……”纳木海突然想坦白了,他觉得工欲善并不会嘲笑他,于是问:“你能跟我说一下你的名字是哪些字吗?”

“好啊,你记好了,”对方不假思索地答应,甚至伸出两只细长白嫩的手,用右手食指放在自己的左手掌心,然后写起来:“是工人阶级的工,欲求的欲,善良的善。你叫我善子就行。”

“善子……”纳木海喃喃自语着,心想这真是个好名字。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善子玉琢般的侧脸,像是能透过那副好皮囊窥见他善良的本质。

“你的名字怎么写?纳木海?蒙语里是什么意思?”善子把灵动的大眼睛投向纳木海,里面藏着一丝笑意。

“安静,温和。是这个意思。”纳木海接着也想说自己每个字怎么写,结果大脑宕机,愣是没想起来“纳”该组什么词。工欲善像是懂他的小心思,也不走路了,白静的左手手掌一伸,摆到他面前,示意他写出来。

纳木海停下步子来,一开始心里还有些别扭,结果右手已经拿出来,左手虚虚地握住人家的手腕,一笔一划写得认真。直到工工整整地把“纳木海”三个字写完,才放开善子的手。

但工欲善神色有点复杂地瞥了他一眼,有些敷衍地勾了个笑容给他,就把手收回去继续往前走了。

纳木海觉得奇怪,但又没那么在乎善子那一眼,他只觉得胸口像是引了一壶茶水,在不知名的火焰上“咕嘟咕嘟”地冒泡,煨出满室香甜。

纳木海低下头走路,想着如果有善子在,好像这里也没想象的那么差劲了。

 

 

 

Tbc.

评论(6)
热度(74)
  1. 共4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一觉解千愁 | Powered by LOFTER